从两篇同题散文谈起

期次:第553期    作者:杨芝明   查看:51

  在中国现代散文史上有两篇 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,一篇是俞平伯先生写的,另一篇的作者是朱自清先生。两位先生是江浙人,是同学,又是友人。他们都由写诗而后转为写散文的。一九二二年一月一日,他们和郑振铎、叶圣陶、刘延陵等创办中国新诗史上最早出现的诗刊—— 《诗》 月刊。
 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个晚上,两位先生同游秦淮河,朱自清先生说:“平伯是初泛,我是重来了。”事后都写下了题目偶合的两篇著名散文。虽则题目偶合,艺术表现各有特色,而对现实态度,不尽相同。朱自清比较“执著”,俞平伯则比较“恬淡”。且不说作品由此而产生的不同情调,单以对待妓船态度来说,俞平伯比较超脱,所以能“怡然自若”;而朱自清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,则不能自己了。朱自清这种对生活认真执著的态度,大大强化了作品感人的力量,也加强了作品的现实意义,使人感到分外亲切。
  在中国现代散文史上,常常是俞朱并称的。之所以并称、并存,当然有其思想上和作品上一致与不一致的原因。尤其在写作 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 时代。对于他们思想上的一致和不一致,阿英在 《现代十六家小品·朱自清 · 序》 中作了这样中肯的分析:朱自清固然是很清醒的刹那主义者,虽不是颓废,却不免是“欢乐苦少忧患多”,……是一种具有伤感性的清醒的刹那主义。俞平伯,一般说,是比较的乐观,但他 也 毕 竟 跳 不 出“往 昔 追 怀”的圈,……。他和朱自清一样的知道必须执著“现在”,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带到过去以至往昔,这倾向是一天比一天来得强。这两位作家,一个是带着伤感的眼睛看着“现在”,一个是眼睛虽依旧向着“现代”,而他的双双脚印,却想向回兜转。两个人都希望“现代”能加上“光明”,然都缺乏着自己创造的力。这种思想上一致和不一致的地方,也必然在他们的散文作品中表露出来。
  关于他们散文艺术上的相同而又部分不同的地方,李素伯在 《小品研究》里作了这样的比较:“我们觉得同是细腻的描写,俞先生是细腻而委婉,朱先生的是细腻而深秀;同时缠绵的情致,俞先生是缠绵里满蕴着温熙浓郁的氛围,朱先生的缠绵里多含着眷恋悱恻的气息。如用作者自己的话来仿佛,则俞先生的是 ‘朦龙之中似乎胎孕着一个如花的笑’,而朱先生的是 ‘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’。……”李素伯这种对比的研究,是他刻苦探讨的收获,是正确的。
  以后,有一个时期,俞平伯散文向繁褥方面发展,直到散文集 《燕知草》 将写成的时候,才回头追求“朴素的趣味”(朱自清 《燕知草 · 序》)。在阿英同志看来,俞朱并称并存,朱自清虽有优于俞平伯的地方,即情绪的丰富,“奔迸”,以及文字的更朴素,通俗;但在总的成果上,俞平伯高于朱自清。阿英同志的评价未必十分准确,然而解放后,人们恰恰认为朱自清的散文成就高于俞平伯,显然不是实事求是的评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