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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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母亲有一双农民的手。在这双手上,土黄是颜色的基调,错杂的纹路是岁月的点缀,厚实的老茧是光阴的痕迹。
  然而却也是这双手,独自克服生活的艰难,撑起了一个单亲家庭,给了我一段温暖的青春。
  母亲的手不算好看,和很多相同年纪的妇女不同,她并不注重打扮。第一次给她涂护手霜时,母亲宛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。再加上思虑过多,母亲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。时间在她的双手上雕下触目惊心的条纹,铭刻了她艰苦的人生轨迹。
  母亲是外婆家最小的女儿,受到长辈和姐姐们的宠爱。她也很幸运地上了学,一直读到高中毕业,这在那个年代是非常少见的,尤其是山区的农村里,吃饭都成问题,更别说读书写字。但是嫁人后的她并没有受到命运的垂青,父亲有顽疾,是医院的常客,隔几年就要动手术;我生性顽皮,难以管教。年轻的母亲就这样在照顾父亲、农忙和带孩子中消耗了青春。
 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,然而天意弄人,上天他也有可能没有好生之德,反而继续加大你的不幸。在我十岁那年,父亲因意外去世,整个家庭的重担就落到了母亲的肩上,一个弱女子怎能扛起一片天?但我记得父亲走的那天,母亲没有哭,或许是悲伤过度,“眼枯即见骨,天地终无情。”老天爷已是如此,何必祈求它的护佑?
  中年丧偶,母亲并没有选择改嫁,而是一个人抚养我长大。但母亲并不是女强人,在遇到难过闹心的事时,她也会流泪,也会问我怎么办。有时候她没有主见,就会征求我的意见。但年幼的我更喜欢躲在她的身躯后,不愿意去面对那些磨难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渐渐地,我也学会了坚强,学着用优异的成绩和超乎年级的懂事去取悦她。
  常为母亲做的事就是洗头发和剪指甲,当摸到母亲的短发,看着它们在春去秋来里渐渐变得灰白,我不禁感叹:果然岁月不饶人啊!母亲原本有乌黑亮丽的秀发,学生时代她也曾扎着两条麻花辫,在风中张扬地展现青春的靓丽。时光容易催人老,大江东去、花落枯萎是不可抵抗的,大自然是我们永远战胜不了的力量。
  而母亲的手,也并不好看。母亲的手是泥黄色的,带着点黝黑。作为她的女儿,我也有一双这样的手,唯一不同的是时光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记,也许与其他同龄的孩子相比我的手是粗糙了些,但还是比母亲的手还是要稚嫩许多。母亲的手在岁月中打磨,被刻出一条又一条的纹路。人们常用“饱经风霜”来形容一个人的面容,但我觉得,这句话对母亲的手也同样适用。每次触摸到她的手,都像是在摸一块麻布,而不是柔滑的丝绸。当我为母亲剪指甲时,母亲都会很乖,任由我拿着指甲刀在她的手指上捯饬。只不过,她常常会强调要把大拇指的指甲留下一点点,因为大拇指要做很多事,比如剥黄豆。瞧,母亲的心里,时刻记挂着家务活。
  事实上,母亲的确是个勤劳的人。体质不好的她也种了很多蔬菜,院子里、菜园里,都是她的成果。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她后面去地里挖地锄草,我俩轮流休息,我挖一会儿,她锄一阵子。夕阳把道旁的绿草染成了金黄色,也衬托了两个劳动的身影。在母亲辛勤的努力下,我们春天吃菜薹,夏天摘玉米,秋天采冬瓜,冬天啃萝卜,一年四季的饭桌也被点缀得十分丰盛。
  除了农忙,母亲也会很多其他的活儿。她有一双巧手,会做鞋子,会酿造甜酒,会裹粽子,会缝衣服……最厉害的是她没有学过跟谁裁缝,仅凭一本书就学会了做衣裳。母亲常说我笨,事实的确如此,跟她后面学打毛衣,学了好久才织了一双手套,还是她给收的尾。母亲的手艺,到我这一代,怕是要失传了。大概我只遗传了母亲的学习天赋,因为她上学的时候数学很好,是老师经常夸赞的优秀学生。
  “暗中时滴思亲泪,只恐思儿泪更多。”如今我求学在外,与母亲只能靠手机联系,每当我在大学享受舒适与繁华时,就会想起母亲,愧疚自己锦衣玉食而母亲却是粗茶淡饭,恨不能带母亲一起享用。而母亲却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,欠母亲的债,终究是还不清的。
  其实,世上的母亲都是无私的,当我远行时,是她“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”的牵挂;当我归家时,是她“见面怜清瘦,呼儿问苦辛”的疼惜。这样深沉的爱,一生一世也无法报答,惟愿母亲平安喜乐,再无烦忧。(2015级汉语言文学非师范 周兰兰)